“嘶！”唐母倒吸一口冷氣，有些麻木的眼裏露出精光，“你哪裏得的？”

唐強想了想，撒了個小謊，“我以前的高中同桌甄亞青給我的，她在京城上大學，包子多的吃不完。”

說著，他的臉上浮上可疑地紅暈，前天他在縣城看見了甄亞青，只是當時她父母也在，沒敢上前打招呼。

村裏的孩子即使受寵上學也比縣城人要晚上兩年，唐強上學時已經十歲了。十四歲那年第一次見到甄亞青，頓時驚為天人，為了多看甄亞青兩眼他幾乎頭懸梁錐刺股苦學終於跳級到了甄亞青班上。

兩人做了幾年同桌，沒想到高二時甄亞青提前參加高考考上了燕京的農業大學讓他意識到兩人的差距。他一下子失去了學習的動力，成績一落千丈混到高中畢業回到村裏。

“娘，你趕緊吃，等會兒讓唐洋看到了還不知道要鬧成啥模樣呢！”見唐母死死捏著包子就是下不去口，唐強急了。

以他對唐洋的了解，她還會回來的。

“幺兒，你爹累了一天要不這包子留給你爹補補？”

唐母商量著，在她心裏男人幹重體力活需要吃點好的。

“專門給你吃的。”唐強滿心不太願意，他爹昨天還兇他了。而且他爹不像他娘，他爹最疼他不錯，可是最重視的卻是大哥。

“你爹也是逼著沒辦法了，糧食那麽緊張再讓你吃白面條你大哥還不離心。”自己生的崽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唐母循循善誘。

正在這時，唐洋推門進來，一眼就看見唐母手上的半拉白面包子。

“好啊！娘你暗度陳倉，你給偷偷給小四吃白面包子，還是肉餡的。”唐洋嫉妒地眼睛都紅了，明明她和唐強一樣大，就因為他唐強長得好看那麽一丟丟家裏從老到小都寵著他。憑什麽！她不服！

“包子是你弟弟孝敬我的。”唐母皺皺眉毛，她在唐父面前溫順可不代表在自己孩子面前也溫良恭儉讓。特別是唐洋是家裏的刺頭，除了學習不和幺兒比其他啥都要比，天天攪得家裏不得安寧。

“他？”不是唐洋鄙視，唐強啥時候往家裏拿過東西。

唐強不會因為三姐是女的讓她，譏諷道，“你知道暗度陳倉怎麽寫嗎？高中都考不上的蠢蛋！”

唐洋氣到爆炸，“你學習好怎麽沒考上大學？”

一句話戳中了唐強的軟肋，若非他的成績考入燕京無望他也不會自暴自棄。

“哼，以後別想得我的包子。”唐強氣呼呼結束了對話。

唐洋倒想繼續吵，可空氣中的肉香味提醒了她，剩下半個包子要盯緊了，不能再落入唐強口中。

於是她吞了口口水對唐母說，“娘，你不是說的這包子是孝敬你的嗎？你趕緊吃吧！”

唐母狠狠瞪了一眼三女兒，對唐強笑著，“你也累了，今天好好休息，娘先去做中飯。”

一句話又氣得牙癢癢，他唐強累，剛起床的人也叫累？明明是她一大早起來將家裏、院子裏收拾妥當的人才累。

可惜她娘就是那麽不講道理，剜了一眼唐強，扭身跟在唐母後面離開。

她要看緊肉包子，省得一個不留神就進唐強肚子裏，要知道她娘她爹心都偏到咯吱窩了。

唐強嗤笑一聲，困意襲來，索性又回到床上。

不一會兒進入了黑甜夢鄉，這次一覺睡到唐父帶著一家男人撿柴火回來。又被唐洋刺耳的聲音吵醒。

“爹，爹，娘給你留了半個肉包子你趕緊吃。”終於盼到唐父，唐洋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一直盯著包子也挺累的，特別是包子太誘人，她一上午都沒喝水吞口水吞得都不渴了。

唐父擰起眉頭見旁邊趙老疙瘩吱呀一聲打開了門，探出頭張望，“胡咧咧啥？家裏都吃不上正緊飯了哪裏來的肉包子。”

“真的，我說的是真的。”唐洋委屈。

眼見趙老疙瘩露出精光，他恨不得堵了女兒的嘴，不長腦子！每次家裏有啥好吃的都是她喊出去的，鬧得旁邊的趙老疙瘩沒少上門。雖然沒讓他蹭上，可是天天在自家往自家探頭探腦也夠煩人的。

還有他大哥也是沒臉沒皮的，要是聽說他家有包子鐵定打發幾個堂孫上門討食。

“小妹，話可不能亂說。”背著重重一擔柴的唐大哥跟著說，“家裏窮得耗子都不進門，你大嫂身懷六甲一口肉還沒吃過呢。”

趙老疙瘩一雙眼賊溜溜地掃過唐家三父子，估摸一番，覺得自己占不上便宜，關上了院門。然而心裏又被唐家有沒有肉包子的事勾得癢癢，幹脆搬出梯子架在院墻上，倚在墻頭看。

唐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惹了麻煩，灰溜溜的。

因為饑荒，村裏的大鍋飯持續不下去，除了春耕動員、三八紅旗手之類重要日子以外都是自家吃自家的。唐家的廚房在院子裏的一個棚子裏，只有砂鍋，為了加熱包子唐母煞費苦心。

“當家的回來了，正好幺兒給你留了半個包子。”唐母沒註意墻頭倚著趙老疙瘩，唐父進門笑著說，“你也別老覺得幺兒不懂事，他是真心疼你。你看，專門給你留了半個肉包子，香得很。”

不等唐父說話，趙老疙瘩在墻頭笑開了，“喲，你家有肉包子，讓我嘗一口。”

說著，他就要跳下來。

唐父沒說話，唐母掐腰罵開了，“好你個沒臉沒皮的趙老疙瘩，我家屎熱乎著你要不要來一口？”

趙老疙瘩也不生氣，依舊笑嘻嘻，“鄰裏鄰居話不要說那麽難聽嘛！好，好，我不吃，聞個味總行了吧！”

他當真跳了過來，一雙眼粘在包子上下不來。

圪塔梁村自古窮困，經年嘗不到肉味大有人在。恰逢災年，日子過得更是困頓，家家戶戶都勒緊褲腰帶過年。別說肉，趙老疙瘩連白面都很久沒見過了。他是個懶漢賴皮子，不要臉慣了，頂多也就能順根蘿蔔、偷棵大白菜。白面在圪塔梁是個稀罕東西，家裏但凡有絕對被主婦藏在櫃子底下鎖得嚴嚴實實，所以他倒是想順點白面可惜順不到。

唐父鐵青著臉，瞪著聽到動靜出來的唐強，“哪來的？”

唐母要回答被唐父打斷，“讓他自己說。”

唐強只好再次套在了心中女神甄亞青身上，“是我那個考上大學的同桌給我的。”

唐父摸不清真假，不願意冤枉自己寵到大的小兒子，默認了此事，只是吩咐，“以後不要隨便收人東西，特別是女娃的，不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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